晚上的時候我提出回自己的房間睡，讓他有事打我的電話，可他硬是不讓我走，

說一個人睡覺害怕，我都搞不懂了，自從媽媽過世以後一直都是他一個人睡，怎麼生了一場病就像小孩子一樣。

那天晚上他話特別的多，說的都是我們小時候的事，說他怎麼怎麼疼我們怎麼對我們好，

他可能是需要我們照顧了，想用愛綁架我們吧!

天快亮了，他也說累了，終於睡著了，我才合上眼瞇了一會兒。

每天都是這樣的日子，我都快垮了!

 

從父親摔傷到現在已經十天了，我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，實在撐不住了，我找二哥商量，讓他替換我一天。

二哥頭搖的像撥浪鼓，連聲說「那怎麼行？我不是不想伺候，我的身體根本吃不消，實在不行你讓弟媳伺候他」。

我說「當兒子都不想伺候，人家媳婦憑什麼」?

二哥說“文娟又不用上班？爸爸的退休金那麼高，用不上你們貼紙，大不了讓爸爸把退休金拿出來補貼你們一部分。”

我實在氣不過，這是錢解決的問題嗎？

 

父親稍微好點了，我打算上班了，我說「爸爸，領導已經打電話催幾次了，

我想明天去上班」爸爸一聽急了，他說「你上班了我怎麼辦」？

我說「文娟不在家嗎？我都安排好啦!你喝了餓了，喊文娟，如果想尿尿，就自己拿尿壺，尿好了文娟會給你倒的」。

父親說「那怎麼行？文娟是外人，我又沒有生她胳膊大腿的，我就叫你照顧，我的兒子我想怎麼使喚就怎麼使喚」。

我哭笑不得，原來在他眼中我就是他的私人財產呀!

 

我說“家裡的開銷那麼大，我也不能一直不賺錢。”

還沒等我說完，父親就趕緊說「你沒有錢，我有呀！

我一個月5000多塊錢退休金，誰照顧我就給誰。」二話沒說，父親就把工資卡塞在我的手裡。

好說歹說，父親總算答應我上班了，但是有個條件，晚上必須陪她睡，

我突然感覺父親就像老小孩，他在尋求保護。

於是我白天工作晚上陪他，我苦不堪言。

轉眼間就過年了，大年三十吃年夜飯的時候，父親望著桌上的紅燒肉饞的直流口水，

他說「文娟呀！我好久沒有吃紅燒肉了，今天過年，我該能吃了吧？”

 

父親有三高，醫生讓他少吃一點肉。

媳婦望瞭望我，我說「看爸饞的那個樣子，就讓他少吃點吧！難得過年，今天破例一下」。

得到我的允許，父親大開殺戒了，一吃就停不下嘴，一碗紅燒肉被他消滅一半。

我讓他少吃點，他說“要飯的還要管飽呢，大過年的哪有不給吃的道理。”

 

他有時候像懵懂的孩子，有時候說話又條理清晰，我真的懷疑他老年癡呆了。

那天夜裡，父親又陪我聊到半夜，實在太困，我迷迷糊糊睡著了，

恍惚中我聽到有人喊“三孩，你趕快起來，我要拉屎，我憋不住了。”

我一咕嚕爬起來，穿著拖鞋就跑過去，趕忙從底下拿出便盆，就在我掀開被子一剎那，

我差點氣蒙了，滿床上都是屎尿，我當時氣的都想甩他兩巴掌，看著他自責的眼神，舉起來手又放下了。

我氣的衝著他大吼「你能不能省心點？你拉屎為什麼不早點說？」父親低著頭不說話。

他吃了太多的紅燒肉，腸道一下子適應不了，拉肚子了。

那天晚上又是一夜沒睡，天快亮時， 滿屋子都是屎臭味，想著明天就過年了，

我把床單被套全部拆下來洗了，順便把地拖了一下。

 

10號是大年初一，也是養老金到賬的日子，父親一大早就催著我去銀行看看養老金有沒有到賬，讓我把錢給他取出。

我說「大過年的誰還上班呀？等過了年才去取，我一夜沒睡覺，想瞇一會」。

父親說“銀行365天哪天不上班呀？你就過去看看吧，反正離家也不遠，如果不上班你再回來。”

銀行離家八里路，他硬是逼我跑了一趟，還好那天有人值班，我把錢拿了出來。

父親有個習慣，每次退休金到帳的時候，第一時間都要出來，風雨無阻，

我知道今天的錢要不到他手裡，過年都沒有滋味，父親就是一根筋，想幹嘛就一定要幹嘛。

 

年初四大姊回來了，說好的照顧一個禮拜，只撐了四天就被父親罵跑了。

大姊照顧期間，爸爸也是各種鬧騰，無論大姊怎麼做都是錯的。

那天爸爸不注意把小便拉在了床上，大姐說了他，他指著鼻子罵大姐

「你就是白眼狼，你小時候天天尿炕，我都沒有捨得打過，我今天尿了一次，就說我，良心被狗吃了，

早知道你是這種人，剛出生就該把你放在尿罐裡悶死」。把大姐氣的哭。

 

大姐偷偷的問我“是不是爸爸的陽壽已盡了？他這樣折騰我們是擔心走了我們會想他。”

我安慰大姊「瞧爸爸的精神頭，十年八年絕對沒問題」。

大姊本來準備過完15才走的，結果遭不住父親的罵，第五天一大早藉口孫子沒人帶就跑啦。

大姊走的那天晚上，媳婦和我說「過幾天你上班了，爸爸又把我拴住了，趁著你在家，我想回娘家住幾天」。

爸爸摔傷以後，最辛苦的就是媳婦，每天忙前忙後，端屎端尿的，我心裡都過意不去，於是我讓兒子送媳婦回了娘家。

媳婦在娘家過了五天，我一天是24小時連軸轉，

父親好像故意跟我作對一樣，一刻不讓我閒著，我​​打電話和媳婦說，媳婦都不相信。

 

媳婦說她照顧的時候，爸爸除了渴了喝水，餓了吃飯，一點都不鬧。

我想他應該是裝瘋賣傻吧?不敢折騰媳婦，逮捕到自己親生的可勁的欺負。

第五天的早上，我起床的時候，突然頭暈目眩，眼冒金花，

我起了幾次都沒有起來，於是讓兒子送我去醫院。途中我打電話給又媳婦要她趕快回來。

到醫院後，醫生趕緊幫我測量血壓，高壓180 ，低壓110，

醫生說是熬夜和勞累引起的，建議住院，但考慮父親一個人在家裡，

開了點藥就回來了，醫生叮囑我這種病要多休息，不能大意。

 

這時候離父親摔傷整整20天，這20天我不光身體搞垮了，還瘦了十來斤，

媳婦也很擔心我，她說「老張，爸爸可能老年癡呆了，實在不行等他腿傷好了，

我們送他去養老院吧!找一家條件好的離家近的養老院，我們也可以經常去看看他」。

於是我和大哥商量一下，決定帶父親到醫院做個檢查，如果只是摔傷，我們就在家養著，恢復一段時間就好了。

如果爸爸真的是癡呆了，那將是一場持久戰，我們也耗不起，等他腿傷恢復，就送他到養老院。

經過一連串的檢查，父親什麼問題都沒有，摔傷也恢復的很好，醫生告訴我結果，

我太開心了，這下父親可以安心在家養病了，如果有一點退路，誰也不想把老人送進養老院。

但我有一個疑問，爸爸腦子一點問題沒有，為什麼總是死命折騰的？

醫生說很多老人都缺乏安全感，他們可能會透過製造麻煩來吸引子女的注意，希望得到關心和照顧。

病痛的折磨也會讓人情緒失控，變得難以伺候，他們一方面不能接受生病的自己，

一方面又害怕死亡，希望透過這種方式得到關注。

 

聽到醫生的解釋，媳婦一下子哭了，她說「人老了怪可憐的，今後無論我們多難，都不能把爸爸送養老院」。

我嘆了一口氣說「老人長壽，兒女折壽」。媳婦瞪了我一眼說“你以為你爸爸想這樣呀!”

父親的傷勢恢復的很好，醫生說等天氣暖和就可以下床慢慢的活動了，笑容又回到了爸爸的臉上。

昨天吃飯的時候，父親說“這次的大難不死，我還可以活20年。”

我笑著說“什麼你大難不死呀？是我大難不死，託你的福，我還活著，你的命是我拿命換來的，你要爭取活到100歲。”

父親笑著說「這次聽你的」。

 

在照顧老人的問題上，這只是一個考驗，或許生不如死的日子還在後面，

但每個人都有老去的一天，這是無法逃避的事實，我們只有勇敢面對。

對於老人，特別是失能的老人，明知道很難，但我們別無選擇，一定要多一點耐心，少一點抱怨。

活著的時候我們儘管很煩，很崩潰，一旦他們不在了，我們想盡孝已經沒有機會了。

盡孝需趁早，別等到“樹欲靜而親不止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。”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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