講述人: 張傳昌

父親今年88歲了，他特別怕死，他說他想再活20年。

父親是教師，他有三個孩子，一個月還有5000多塊的退休金，

這5000多塊錢的退休金足夠支撐他的生活，因此他說“老天爺給我好命，我一定要鍛煉好身體，爭取再活二十年」。

父親是農村走出來的，和他一起長大的玩伴，都在土裡刨食，因此父親一直說自己好命。

 

 

我們有三個孩子，自從我們三兄妹結婚以後，父親就一直和母親一起生活，平時我們各有各的事情，只有春節才回去團聚。

母親沒有工作，是標準的賢妻良母，母親不但長得漂亮，而且聰明能幹，誰也沒有想到，她才70多歲就得癌症過世了。

父親一輩子除了教書什麼都不會做，一天三餐都要母親伺候，

家裡的油瓶倒了都不扶，活了大半輩子，連一瓶開水都沒有燒過。

自從母親過世以後，父親一下子失去了依靠，為了不至於被餓死，我就把父親接過來同住，這一住就是十幾年。

父親一輩子教書育人，可能與職業習慣有關，養成了他說一不二的個性，

只要他認準的事情，十頭牛都拉不回來，而且還喜歡上綱上線。

 

因此在兒女的眼裡，他是個固執的小老頭，兒女都不喜歡他。

但是他特別偏愛我媳婦，所以不管父親對也好，錯也罷，我媳婦都是聽之任之，

從來不反駁他，而且對他也是出了名的孝順。

隨著父親的年紀越來越大，身體也出現了一些狀況，剛開始還能自理，

給吃給喝就好了，媳婦的工作自由，她可以一邊上班一邊照顧父親。

父親吃東西非常挑，家裡的飯菜都要依著他的口味，他想吃什麼就買什麼，

媳婦也投其所好，盡量不惹他生氣，好在他有退休金，也花不著我們的。

用媳婦的話說“加一隻碗，一雙筷子就行了。”

父親很注重健康，而且生活也很規律，他每天早早的起來，順著小區轉幾圈，

然後回來吃飯，吃過飯在家裡看看書，看看報，下午再和幫老夥伴下下棋，聊聊天，日子一天天就過去了。

 

父親很滿足他目前的生活!

父親的身體一直都很好，他常常自詡活了半輩子連吊水都沒有掛過。

媳婦經常說“爸，您要好好的活著，您身體好就是我們一家人的福氣，爭取活到100歲。”

每次聽到這種話父親都很開心，他說「以我的身體條件活100歲絕對沒問題」。

 

媳婦三年前就退休了，她個性內向，退休後哪裡也不去，就在家照顧父親。

春節前的某天，父親出門遛彎，臨走的時候媳婦還阻止他，外面雪大路滑，別出去了，但他偏不聽。

結果剛走出去沒多遠，他就摔個仰八叉，當時躺在雪地裡沒人敢扶，於是他強忍著疼痛打電話給我。

接到電話後我和媳婦趕緊跑去，看見他躺在雪地上，一邊哼哼一邊痛的齜牙扭嘴。

我趕緊開車送他到醫院，到醫院一檢查，他的大胯摔骨折了，需要手術治療。

這下子麻煩了，大過年的家裡有個病人怎麼辦？

 

父親有三個兒女，大姐嫁在外地，她媳婦生了雙胞胎，

大姐一個人帶兩個孩子，一年到頭都沒空回來，所以這次父親摔傷，大姐根本不可能照顧他。

二哥身體不好，他前幾年得了膀胱癌，膀胱被切除，需要常年掛尿袋，他自己都需要嫂子照顧，哪裡有能力照顧父親？

於是照顧父親的重擔就責無旁貸地落在我和媳婦身上，我也才知道伺候病人有多難。

 

手術是當天下午進行的，父親一輩子沒有生過病，連屁股針都沒有打過，

一個80多歲的老頭看見針都瑟瑟發抖，我們都在旁邊鼓勵他，給他打氣。

父親怕死，這次摔跤，給他打擊很大，也讓他變得不可理喻。

手術過後，父親疼的成夜成夜的哼哼，我也被他折騰的睡不著覺，

他睡一覺就要躺下，剛躺下又要起來，就這樣來來回回折騰一整夜。

第二天醫生查房，把他罵了一頓，醫生嚴厲地告訴他」

你這樣動來動去不不利於傷口的恢復，如果影響到骨頭，還要做二次手術」。

 

知道問題的嚴重性父親才老實點。

平常父親還好伺候，真沒想到生病了這麼能折騰，醫院裡的飯他不吃，為了讓他早點恢復，媳婦變花樣給他做營養餐。

我們家離醫院有七、八里路，有一天三頓媳婦都燒好了，騎電動車送過來。

但是他總是挑媳婦的毛病，不是鹹了就是淡了，而且偏要吃辣椒，把媳婦折騰的夠嗆。

有一天媳婦給他燉的排骨湯，他說太淡了，讓媳婦給他重新燒，媳

婦騎電動車跑回家，燒好又送過來。他又說鹹了，媳婦什麼都沒說，還把他氣的夠嗆。

 

看見媳婦委屈的樣子，我就感覺到對不起她。

他就像個小孩子，動不動就發脾氣，使性子。

每一餐吃什麼都要問他，他說想吃什麼才敢給他做。

那天他告訴媳婦「文娟，你媽媽活著的時候說老母雞湯大補，你買一隻老母雞燉了，看我可能恢復的快一點」。

我特地跑附近鄉下給他買了一隻土雞，媳婦用砂鍋給它煨好，送到醫院，

他看了一眼就不樂意了，衝著媳婦說「我是病人，這油這麼大，你是不是成心不讓我吃？

誰家的老母雞湯沒有油呀？何況還是家養的土雞？

 

把媳婦搞得哭笑不得，就連同病房的人都看不下去了，紛紛的指責他。

「攤上這樣的好媳婦，你打燈籠都難找，老哥，別得福不覺了。」南床的病友說。

「可不是嘛！這大叔真能折騰，就該餓他幾頓，讓他老實一點」。北床的大姊說…

手術後需要插尿管，但是他就是不配合，還衝著醫生嗷嗷叫

「我一個大活人，天天讓你們這樣擺乎，這是什麼醫院呀？怎麼尿尿都要管」。

 

醫生也被他逗笑了，後來他實在不配合，只有給他尿壺。

以為尿尿的問題解決了，可他好像是心理作用，明明想尿尿，

但是一看尿壺就尿不出來，每次尿尿都能折騰老半天，他尿不出來，我就要端著尿壺在那兒等。

父親一輩子喜歡喝水，這是他教書時養成的習慣。退休後也是水杯不離手，一天要喝好幾杯水。

喝的多，尿的就多，光尿尿都把我折騰的要死，他煩我也煩，每次尿不出來，他還把氣撒在我身上。

 

好不容易撐了一個星期，我們總算出院了，媳婦說她不好意思給父親接尿，我只能繼續請假。

父親生病以後變得特別的矯情，成天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，

明明兩隻手沒有受傷，吃飯要頓頓餵，連碗都懶得端，就連說話也變得有氣無力。

我知道他裝，但我沒有辦法，骨折是硬傷，不可能影響他身體，

再說他兩隻手都是好好的，端碗，端尿壺完全沒有問題。

他就是把自己當病人，非得我們伺候。

 

一個晚上起夜不低於十次，我只好在他屋裡睡，在醫院熬了一個禮拜，

回來還不能休息，我實在太睏了，倒頭就睡著了。

我剛睡著沒兩分鐘，他要尿尿，我強撐著爬不起來，端著尿壺，

他還沒尿出來，我就睡著了，他一點不體貼我，還罵我裝。

好不容易等他睡好，我迷迷糊糊爬床上又睡著了，我都沒有睡五分鐘，

他又喊著要喝水，我實在不耐煩了，就吼他，「剛才尿尿的時候為什麼不說，我都被你折騰死了」。

這下惹了他了，他罵我「你個三孩呀！你真沒良心，小時候你發燒，

我守著你一夜一夜都不睡覺，現在換成我了，你就沒有耐心。」一邊說一邊抹眼淚。

我實在太睏了，在他的罵聲中我就睡著了。

一夜不下十次，他不是喝水就是尿尿，忍著吧! 多說一句話，在他眼中都是白眼狼。

 

第二天白天，我讓媳婦守著他，我實在太睏了，但是媳婦只能給他喝水，每次尿尿的時候還要喊我。

晚上的時候我提出回自己的房間睡，讓他有事打我的電話，可他硬是不讓我走，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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