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媽白內障很嚴重，幾乎分辨不出顏色了。她只知道，你最愛穿綠裙子，她以為綠色是你最喜歡的顏色。

這桌菜，是她的一片心意。」這句話，像一道無聲的驚雷，在我耳邊炸開。我猛地抬起頭，再次看向那桌菜。那片刺眼的、讓我倍感委屈的「綠」，突然之間，被賦予了完全不同的意義。它不再是一種敷衍和冷漠，而成了一種笨拙的、傾盡全力的、甚至有些悲壯的討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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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仿佛能看到一個視力模糊的老人，在菜市場裡，固執地只挑選那些她「感覺」是綠色的蔬菜。她努力地回憶我唯一一次去他們家穿的那條裙子的顏色，把她所能想到的、所有與「綠色」相關的菜蔬，都搬回了家，在廚房裡忙碌了大半天，只為給她未來的兒媳準備一桌她「最喜歡」的飯菜。

而我，卻用我健康明亮的雙眼，狹隘地評判著這桌菜的色彩與內容，在心裡抱怨著她的小氣和不用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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巨大的愧疚感像海嘯一樣席捲而來，瞬間衝垮了我所有的委屈和不快，只剩下無地自容的羞赧。我的鼻子一酸，眼眶立刻就熱了。我趕緊低下頭，用力扒了一大口飯，將幾乎要奪眶而出的淚水硬生生憋了回去。然後，我抬起頭，對婆婆露出了一個最燦爛、最真誠的笑容，大聲說：「阿姨，這空心菜炒得真好吃！火候正好，又脆又嫩！您怎麼做的呀？一定得教教我！」

婆婆愣了一下，隨即，她那有些渾濁的眼睛裡，綻放出了無比明亮和喜悅的光彩。那一刻，我知道，我嘗到了這桌「全素宴」里，最珍貴的那道味道。它的名字，叫母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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